top of page

[中] 《「舞」可能!? — 壹、貳、叁 》:舞蹈知識考古以後

文:俞若玫


當下,疫情未退,國家安全法壓頂,不願停擺的香港人都用勁地追本溯源,思考本心,細量如何走下去,Y-Space在此社會脈絡下,重演他們經典舞碼《「舞」可能》之壹、貳、叁,很有意思,意義多重,除了更脈絡化去理解Y-Space創作理路的發展,同時重訪舞蹈作為創作媒介本身的核心要旨及文化生態基要問題。當中,好些問題老舊,曾經尖銳,但有沒有新的閱讀?今天觀眾的期望及好奇有沒有翻新的基礎?二十年後創作條件可有改變?創作者本身的美學選擇又如何因應時代變化而調較?如果舊問題仍然成立,反映了甚麼?不成立,又為何?


Y-Space 的美學,有一種淒風苦雨我倆持行的驕傲,Victor和Mandy一貫地嚴人更嚴己,《「舞」可能!?壹》重現他們當初如何以極簡美學,接近貧窮劇場的創造力去完成二人成行的獨立創作。完場時,所有自攜燈光、擴音器、屏幕、戲服等等安在台前時,安靜又喧囂,物件無話,但自有故事,就是出來謝幕的閃閃明星。到底要多少色、聲、光影、技巧才可成就一場被認可的專業舞蹈演出?二十年來,本地舞蹈創作的文化生態有沒有改變?更多炫目炫技,資助主導,走馬國際展銷以後,自主表達空間有減無增?重演意義在開航,離場時,心下沉。

此外,兩位演出舞者馬師雅和劉柏康身體很好,很在,帶點舞劇的節奏,拿掐是關鍵,把當中不對等的權力關係出色展演:女人要在男人彰顯下才可亮相?舞者要在聚光燈下被看見才是舞者?雙重身份有關自主和成就的拉鋸,今天女觀眾看著,仍然輕嘆。有點過時的是Magritte式的超現實視覺形象有點過時,可哀的是符號早被消殆,現實本身也早比超現實更不可想像。


照片由多空間提供


帶著凝視黑暗的期待去看《之貳:黑暗角落》,但在香港很難有全黑場地,單是那塊光亮的「出口」燈牌已破局,但兩位舞者馬汶萱及洪俊樂都很努力,演出難度高,觀眾大可安坐椅上感知黑暗的可能性,他們要跳,要調節呼吸,要叫喊,要回應暗黑。此演出本是Y-Space當年家園被強拆仍要回黑盒演出的自況作品,從黑暗匱乏奮起,打開感知,從呼吸、肢體、聲音、文字、畫作、氣味,開創更高遠天地,也成為他們日後推廣的有機形體及轉化訓練的精神基礎。但要邀請觀眾在暗室跟舞者同步很不易,光暗及靜鬧的虛實調動可能要有更多「邀請」的空間。作為文字人,對舞者的gibberish、直感斷語及呼吸叫聲有些不耐煩,因為選擇本身欠了很強的詩意想像。反而,在葵芳隧道的實時環境舞動更有趣,大提琴現場演奏,配著古典芭蕾跟標示危險的制服在人來人往的工廠區及劇院交間處起動,非常好看。看見兩位舞者對環境、聲響的敏感及幽默回應,現場觀眾的反應也是演出一部份。環境跟符號的即時作用,令觀眾更易進入,整個演出活起來,跟當下更接近。演出後,不斷問自己:今天觀眾不易冒犯,大家看過多少視覺觀能突襲沉浸參與式演出,如何才打開邀請之光,從感覺走向感知?


對於劇場經驗較少的觀眾而言,《之叁:這是一個舞蹈表演?》可能會帶來新鮮的體驗,但專業觀眾而言,當芭蕾舞基底的威廉.科西(William Forsythe)七月開始在西九自由空間以數百個懸浮擺錘按預設程式擺動,讓觀眾自編自舞時,以舞種及典型化的動作去問甚麼是舞蹈,似已過時。近年不少本地舞者已去探究non-dance及展覽場地的身體(如同期在JCCAC的展覽式劇場《身體印記II:眾觀》都在省思身體的表演性及跟觀眾的關係)。如果這些舊問題對觀眾仍然新鮮,反映觀眾仍停在被動消費,少去主動思考舞蹈本身的意義,這正是創作人繼續思考的要塞。兩位舞者楊怡孜(Gigi)及梵谷,個人魅力滿盈,從開場合力貼gaffer tape到散場都很好看。愛看Gigi細心把文化資源一一回收時的動作,小心又敬重的手指及背都很美。臨尾翻聽觀眾錄音,是開場前演出的期望,當中很多都很會玩,如想要「看大爆炸」、「看舞出無可能」、「看見心動」,大家似在等待新的可能性,到底是不是呢?完場時,觀眾似很不捨,眼前的舞者穿鞋換衫,技術人拆燈拆景,一天完結,疲累很真實。

三個經典重演,重訪舞蹈本質,很有知識考古的趣味,以後呢?不論社會狀況、技術可能、跨界思考、意義生成的過程都只會更複雜,希望觀眾同行。



==

俞若玫

香港作家,努力在亂世以想像前行,以文字豐富感知。



《「舞」可能!? - 壹、貳、叁 》經典重現

多空間

構思/導演/編舞/設計/監製:馬才和、嚴明然

評論場次:《「舞」可能!? - 壹》2021年6月27日 15:00 葵青劇院黑盒劇場

《「舞」可能!? - 貳》2021年6月24日 20:00 葵青劇院黑盒劇場

《「舞」可能!? - 叁》2021年6月27日 20:00 葵青劇院黑盒劇場


Comentários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