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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身體」的現場性與表演性──觀陳偉洛《Click》有感

文:Human Wu


《Click》/攝:Cheng Nga-yan


因受疫情影響,康文署轄下場地關閉,2020年度《舞蹈新鮮人》演出被逼取消。陳偉洛於該平台創作的《Click》亦只能於三個月後以私人活動形式與觀眾見面。


演出於太子某唐樓,房間裡播放著輕鬆的爵士樂,舞者坐著玩電腦。手腕和手指引領滑鼠游標在投影屏幕上移動:畫畫,框選、打開、瀏覽文件夾,拉扯、拖動視窗,更換桌面背景色⋯⋯原來作品標題所指便是這彈指之間的click。最近看到不少本地創作對日常動作(everyday movements)的關注,陳偉洛選擇這種端坐在電腦前的手指運動不正是疫情期間我們最日常的動作嗎?


屏幕上出現一組似乎是呼吸練習的文字。吸氣、呼氣,吸氣、呼氣⋯⋯不少觀眾受指引帶領跟著節奏呼吸。表演至大約一半時,陳偉洛走到幕後。屏幕上宣示:「表演者離開了」,並「將於兩分鐘後回來」,「表演仍然進行中」請觀眾「保持專心」。兩分鐘過去了,屏幕宣布:「現在表演者回來了」,但陳偉洛卻仍然不見蹤影;屏幕上出現「耳」、「踝」、「盆骨」、「肺」的文字,不斷上下跳動,放大、縮小,消失、重現。此時觀眾恍然大悟:原來屏幕畫面是另一個表演者,有呼吸,有生命力,器官及骨架會隨著貝多芬鋼琴曲翩翩起舞。


表演藝術中運用屏幕投影並不少見,但大多作為舞台背景,為創造視覺效果而存在。《Click》中的屏幕卻是一個表演者,舞台上的另一個身體。於是作為人的舞者與屏幕的角色關係就變得撲索迷離,流動互化。作品可以被視為雙人舞,舞者姿態動作與屏幕畫面時常發生互聯,例如背景風景畫裡的山勢,或是文件夾移動伸展的方向。現場設計好像把屏幕安放於鏡框式舞台後,那究竟哪裡才是真正的台面?難道陳偉洛在演出中其實一直扮演編舞,全程編排屏幕的獨舞演出?又或者舞者與屏幕輪番互換角色,充當舞蹈的主角?舞者一度退於幕後讓屏幕「肢體」狂舞,而最後屏幕則退居成為背景,由舞者隨著落日飛車的慢搖滾快速舞動達至作品高潮。


《Click》/攝:Cheng Nga-yan


人與屏幕投影的複雜關係建構了多重觀賞經驗。觀眾的目光聚焦在哪裡?當表演者「離開」之後,觀眾又在看甚麼?一同小休,欣賞屏幕畫面構圖,或是執意憑藉聲響想像舞者在幕後的動作?屏幕「肢體」狂舞時,觀眾有否在腦內構築一個舞動的軀體?最後舞者狂舞時,觀眾又會否覺得這才是最「正常」的表演?作品鋪排顯然考慮到觀眾觀看狀態的變化,把觀眾納入成為整體編排(choreography)的重要元素。


疫情期間不少人探討舞蹈網上呈現與表演現場性的關係,觀眾狀態成為問題關鍵。現場觀眾面對舞台,在舞者的身體、表情以及台上一切燈光聲響元素之間游走,思覺在視覺與聽覺帶動下馳騁,並即時對演出作出反饋。而舞蹈錄像的拍攝角度與分鏡很容易扼殺觀眾自主性,想像空間亦相對變小。《Click》在虛擬與現場的思辯中提出了另一種演出的可能:虛擬平面在現場空間出現,屏幕變成舞者「活生生」地出現在觀眾面前,參與演出。當現場或虛擬的二元建構被打破,多維度空間出現重疊、交錯,現場觀眾將如何比較兩者帶來的不同視覺衝擊?如何去衡量數碼空間的現場表演力與感染力?


陳偉洛曾説,若果《舞蹈新鮮人》需要拍攝舞蹈錄像作網上呈現,他就只能換一個作品做。現在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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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an Wu

設計從業員,愛看藝術,也不時寫寫評論。文章發表於《Sample》、《Art Plus》、《a.m. post 》、《藝頻》等。



《Click》

編舞/演出:陳偉洛


評論場次:2021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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