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兩個獨演的舞蹈小劇場 — 淺評《彼岸：未來憶記》、《燃盡尼金斯基》

文：黃建宏

筆者在今年3月初，接連觀賞兩齣舞蹈小劇場作品，兩位年輕創作人，兩個從歷史人物發展出的獨演作品。

《彼岸：未來憶記》是梁海頤與拍檔尹珮彥的研究展演（Research Presentation），其實已經是相當完整的演出。雖有其他功能性角色，但絕大部份內容都是梁海頤與珮彥聲音演出的女性AI記憶體的互動。

作品開宗明義是由女性角度出發，探索的是海域中「不被重視」的女性傳奇、神話 。主體是中國南方一帶的海盗女皇鄭一嫂，卻又融合了其他女性故事：女媧、天后、邪馬台國卑彌呼、濟州海女、被賣到金山的香港妓女、盧亭魚人等等，就連舞台也充滿著女性符號，例如與月亮為一體的鏡子、水的意象等等 。

《彼岸：未來憶記》 / 攝：@Ballade （照片由 如果時間有限公司 提供）

雖然作品由進場的儀式到每一個媒體運用都是考慮周全，但在研究上筆者還是有一點疑問，比如鄭一嫂無疑是女中豪傑，但有趣的是她和身邊的張保仔互相對照，一樣是被海盗擄下海的平民、一樣是同一個海盗頭子的禁臠、一樣是憑這點關係加上自身才幹在海盗世界爬上王者地位，更妙的是兩人最終「在一起」了 。可見當時的命運巨輪下，男女都是在不可掌握的命運中，盡力把握任何借力點免糟滅頂再向上爬。再者，文字中指鄭一嫂在勾欄（意指：宋元時期在城市中的表演場所，也就是現在所說的戲院，也可能指妓院。）失了貞操，彷彿是很重要的事，但其實鄭一嫂能為權為利改嫁亡夫養子（或情夫），貞操對她就如浮雲（貞操指的不止是處子之身，到八十歲想起貞節牌坊其實都係），把這兩字加在她身上是否適合？此外，作品中指女性被剝奪了使用文字的權利，但其實當時這一社會階層的升斗小民，男人識字也不多吧？同樣，古代女性識字的也還是尚有人在，例如：蔡文姬、卓文君、謝道韞、李清照等，即使清朝釵黛也不是憑空想像出來的，那階級與性別，那個才是女人不識字的原因？

《彼岸：未來憶記》 / 攝：@Ballade （照片由 如果時間有限公司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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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盡尼金斯基》是另一位年輕人胡日禧的作品，以舞神尼金斯基（Vaslav Nijinsky，1889-1950）與同名名駒的經歷為主線，在爆發令人目眩的光輝之後，留下的卻是令人不忍卒睹的灰燼。舞神飛躍舞台最後落腳於精神病院，而名駒則在農場對著假的性對手奉獻精子。

《燃盡尼金斯基》 / 攝：竺諺民 （照片由 胡日禧 提供）

《燃盡尼金斯基》 / 攝：鄭子峰 （照片由 胡日禧 提供）

筆者有幸在2023年中曾觀賞過此作品雛形的階段性展演，公演版本大幅減少了《尼金斯基筆記》原文的獨白，焦點清晰了，但同時減弱了主角精神狀態的異常感；同時刪除了一些筆記中被指為淫褻的情節及《牧神的午後》的形體，但其實對我來說，這些元素，包括牧神Fuan半人半羊的形象及淫性、尼金斯基在《牧神的午後》極具爭議的類近自瀆動作，與種馬取精的錄像，也是一個互相呼應，刪去了有點可惜 。

試圖用這重疊的故事去探討世界對藝術工作者，特別是舞者的剝削。要強調這主題，也許要出現第三條主線，今時今日的香港舞者，是不是胡日禧現身說法？反正他在一開場以馬的形體出場，實在非常好睇，畢業於演藝學院現代舞系又曾在綠葉劇團工作的胡日禧，身體有一種很特別的質感，在自編自演的作品中就更突出，所以在文字對白與情景以外，也希望在他未來的作品（或今次的精細版）中，可以看到更多他的舞蹈/形體演出 。

《燃盡尼金斯基》 / 攝：鄭子峰 （照片由 胡日禧 提供）

兩個演出都是創作人建立於研究（Research）上的產物，內容比較扎實，考慮也更周全。兩個作品在運用舞台其他元素特別是聲音都令效果層次提升。希望將會見到新一代藝術工作者更多有研究為本的創作。

《彼岸：未來憶記》

概念、編舞：梁海頤

評論場次：2024年3月2日  19:30 香港藝術中心麥高利小劇場

《燃盡尼金斯基》

概念、編舞、演出：胡日禧

評論場次：2024年3月7日  20:00 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賽馬會黑盒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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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建宏

資深舞蹈藝術行政人員。香港中文大學畢業，獲工商管理(榮譽)學位。1995年加入城市當代舞蹈團任宣傳主任，期間亦以自由工作者身份與本地多個大小舞蹈團合作，處理行政。2000年至2008年間分別任動藝舞團經理城市當代舞蹈團計劃經理及劇場組合/PIP劇場高級市場拓展經理。2008年加入CCDC舞蹈中心，曾擔任該中心總監，直至2022年離開CCDC。現為香港舞蹈聯盟項目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