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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勇者的自嘲、智者的棒喝 ---- 談城市當代舞蹈團《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

本地現代舞壇旗手曹誠淵(Willy)前作《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在今年初夏再現葵青劇院。正值香港回歸中國18年,雨傘運動後細賞此作,真是別有一番滋味有心頭!

城市當代舞蹈團《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 概念及編舞:曹誠淵     編舞:刑亮 攝影:Conrado Dy-Liacco

城市當代舞蹈團《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

概念及編舞:曹誠淵 編舞:刑亮

攝影:Conrado Dy-Liacco

事實上,廿一世紀的今天,隨著交通、通訊、資訊、互聯網的普及,東西方在各領域上的聯繫,尤其在藝術與音樂創作上的交流以致互相影響及感染下,所謂東方與西方的概念已變得逐漸模糊或者已經沒有明顯的分界。今日「東方主義」再被提起,多數已淪為吸引西方遊客的商業手法,或西方人對東方國家一廂情願的主觀投射。就正如外國唐人街的中國餐館,永遠都要掛著一對紅燈籠、店內的陳設一定清一色的花燈、大金紙扇……就連電影有關東方的主題,從六十年代關南施與Richard Mason的《蘇絲黃的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到近年王家衛的《一代宗師》,鏡頭下皆是青竹簾、紅燈籠、黃包車、木筷子;女的旗袍、男的長衫;還有歌劇《杜蘭朵》、迪士尼的《木蘭》……彷彿都總要帶著一陣濃烈的東方「娘味」,才能令西方觀眾看得安心放心,感覺愉悅陶醉!現在所謂東方主義,恐怕只是西方人對東方世界的綺夢!

Willy帶領代表著香港的城市當代舞蹈團出訪歐美國家時,竟常被西方觀眾「質問」,為何作品中沒有一點東方色彩!於是「憤然」創作《365係定唔係東方主義》。然所謂「東方色彩」放在Willy手上,又豈會是一般的陳腔濫調!

第一幕「地、水、火、風」,陳俊瑋赤裸上身在冰火的台上,舞動、遊走、獨舞……縱然其他舞蹈員與他「同台」演出,然而他們的舞蹈動作,排位與節奏明顯與陳俊瑋不同,整幕亦完全沒有與他有任何交流互動,陳俊瑋就彷如遺世獨立的靈魂般遊走於虛妄的人世間,將佛家「四大皆空」的世界觀,演繹得淋漓盡致。

第二幕的四季情節,以中國農民秋收、春慶、夏令、冬至的次序,將所有能數得出的「東方色彩」一一呈現在舞台上,如秋一段的一桌兩椅、劍棍刀槍、帥旗袍甲、鳳冠雉尾、水袖水髮。然後春的大紅燈籠、女子樂坊、紙傘、紙扇、舞龍、舞獅、大頭佛,可謂一次過滿足所有對東方的渴求!夏一段,舞者麥卓鴻、林詠茵的激烈「床舞」,將盛夏火辣熱情推到極致,而圍在床邊團團轉的一群革命青年,將手上的紅綢,化作一道道血痕,將舞台劃破……最後一段冬,各人身穿白色舞衣,將在之前秋與春兩段出現過的、紅彤彤喧鬧鬧的東方道具,輕輕地放回陳列架上,再以一段簡單的舞步完成,彷如祭典儀式的禮成,然後靜靜地離去。

第三幕「無、人、天、空」幻燈將仿中國字體圖案投射在舞台上,後幕則投影著一幅幅黑白的東方照片,及邢亮、桑吉加獨舞的零碎片段,台上緩緩降下十多支銀色棒子,加上彼得小話Peter Suart夢魘般的音樂,第一幕獨舞的陳俊瑋再次獨自出場……身穿畫滿紋身圖案的緊身舞衣,在舞台中舞動、遊走,雖然都是獨舞,但此幕陳俊瑋的舞姿較舒展,沒有第一幕的繃緊憂戚,緃滿懷倦態,卻好像如釋重負般隨心夢遊,然後遊走至台右下方,脫下舞衣,泰然自若地步入後台--有如生前為東方人的亡魂,完成上一世為「東方人」的人生旅途,走到地府深羅殿內閻王面前、又或菩薩座下,坦然跪稟,交代前生往事之後,釋然往生如來淨土。編舞於此幕,悲智雙運,發人深省。

城市當代舞蹈團《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

概念及編舞:曹誠淵 編舞:刑亮

攝影:Conrado Dy-Liacco

其實,此類型以東方色彩為主題的舞蹈作品在大中華的藝團可謂相當普遍,可惜,此類型題材若落在中國大陸的編舞手中,則恐怕會化成宣揚民族主義的樣板。若放在台灣編舞手上,其沉甸甸的傳統文化包袱,又總是永遠不能放下。曹誠淵的編舞藝術之高明、睿智及勇氣,從此舞碼實在可見一斑。西方老外觀眾們要求的東方色彩?好,就一一仔細無遺全數送上,讓你看個飽!不過編舞就以自身為東方人的身份,去將西方人心中那套一廂情願的「東方主義」,以幽默的睿智,把玩自嘲一番!表面上看似跳脫頑皮,然而,如果我們能深一層去觀察,就會發現此作品是向一味自我陶醉於「東方主義」的觀眾,一記當頭棒喝!

平情而論,相信只有自信心強大的編舞家,才會有如此勇氣及膽識,以幽默自嘲的手法將自己的傳統藝術搬上現代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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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athan Ho

畢業於L'école Philippe Gaulie London UK,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專業及香港大提琴家協會會員,任環球管理學會GIM榮譽顧問、持續進修基金及毅進計劃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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