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茫然有時––看「茫然先生」2.0有感

momoko91
Jun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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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程天朗

看與被看的迷思

These premises are under CCTV surveillance for your personal safety and security 。

綠燈字幕一語道破，我們置身在嚴密監控的安全城市，幾步之遙就有一個監控鏡頭。另一方面，我們也是無「茫」[1]不歡，為「茫」所困，人人都是「茫然先生」；每人每天由起床開始就被自己與他人的手機屏幕包圍，不論是上下班途中、用膳中、開會中，都「茫」不離手，每個人就像著了魔似的緊盯著「茫」。「茫」，monitor，既有監察也有顯示的意思，「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我們被監察，也用手機去監察他人，被天眼監察是無奈，手機的使用卻是選擇。

2021年看過「茫然先生」的錄像版，以窺看為題材的作品，心忖再沒有比透過螢光幕來看更合適了。當然我亦羨慕2018年文化中心劇場版的觀眾，能居高臨下監看被四面牆圍堵的舞者，如何在限時內找回屬於自己的真實，切身感受舞者奮身力跳、努力拼湊記憶碎片的能量。

微觀與宏觀、遠或近

我想起桑吉加2022年在薄鳧林牧場編舞的環境演出《想見有時》，舞者在落地玻璃的餐廳內跳舞，然而面向觀眾的「大窗」會「落簾」，一步之遙的觀眾就只能看到被擋著的舞姿，而分成數格的「簾」上播放不同角度拍攝的現場錄像，虛實交錯同步地展現「盒子」內舞蹈演出。在秋風送爽的園林內看這樣的演出，自是意趣盎然。

舞台設置技術上異曲同工，但背書文本《密室中的旅行Mr. Blank》的「茫然先生」，舞蹈、音樂及現場多角度錄像等元素，卻造就出冰冷陰森的氛圍。

葵青劇院演藝廳舞台上就像放了一個三面牆一面玻璃的大金魚缸。24格組成的屏幕前有三排空置的觀眾席，就如一道鴻溝把觀眾跟舞台隔開。即使70分鐘內玻璃箱內發生的事如何驚心動魄、令人髮指，觀眾也只能正襟危坐，看著正前方的「大電視」，或者舞台左右兩側高懸各掛三個的小屏幕。

雖說是正面向觀眾的是透明屏幕，24個大窗框把畫面割裂，坐得遠遠的觀眾雖能宏觀地看到台上發生的一切，但始終像隔了一重紗。六個小屏幕則以不同角度微觀放大個別舞者的動作，例如特寫了舞者在牆上寫的字、舞蹈員在舞台深處背台時的行為；書桌上的文稿、抽屜裡的照片等微細的枝節，都是靠那些不同角度的鏡頭補圓整個畫面。

真實與想像，框內框外

「茫然先生」2.0是整體來說一個可觀的演出，有劇場構作的調和，即使道具細節密集，舞蹈員眾多，且進場後不再進出；舞蹈仍能細致有序地鋪陳故事。七十分鐘一氣呵成，絕無悶場！當中以椅子排成一行的群舞，從屏幕看才知是美麗的弧形；眾人靠著玻璃之跳那一幕也很有氣勢。

舞台機關處處，書桌冒出一團黑煙，牆壁能拉出大抽屜，集大成監察裝置從天而降；大玻璃也會變成屏幕，台全黑後影像也投放出舞者動作。屏幕的分格也瞬間變化，增加減少，有時是四格、或者十六格，格數愈多，更多舞者的姿態被捕捉，當然也更零碎。

雖然也有舞者眼睛直視鏡頭，開宗明示觀眾也是被看，但最震撼的場景是觀眾席照明燈亮起，屏幕出現前排空置觀眾席的投影，明明白白由頭至尾沒有人從盒子內走到前排觀眾席上，現場轉播卻出現舞者在觀眾席上偷拍的影像。

看到的就是真相?

即使是鏡框舞台，「茫然先生」2.0 更像一個沉浸式演出。

劇院中，坐著的觀眾看著很多人努力地從碎片中拼湊真相，雖然最後仍是404 Not Found，檔案被消失。現實生活中，我們也不是隔著一道牆，袖手旁觀被動地坐著看著牆內發生的暴力欺壓事情發生？眼巴巴看著不少真相被埋沒？雖然這是一個現場演出，觀眾看到亦知道舞蹈員落力到位的演出，但目光卻不得不落在大大小小的屏幕而不是直視舞台。現實生活中，又有多少人只相信來自屏幕資訊的真假？卻又因為真實的世界看得不清，不得不靠不同屏幕去尋找不同的資訊去補圓。